卖肉不卖身
卖肉不卖身
文/猴大圣
01
作为镇子上唯一的一家肉铺的主人，周八相当讨厌他的名字。原因无他，他常常被人叫做周扒皮。
在小农经济的背景下，肉是奢侈品。寻常人家一年也不见得能吃几次肉，就连大户人家的肉类开支也是经过精打细算的。
周八是个老实人，他不屑于做给肉注水这等下作的事，也很少缺斤少两。毕竟“周氏肉铺”这块牌子是祖辈传下来的，怎么也不能败在他手上。
但是，他抠门啊。
某顾客：周八啊，你看我这常常来你这买，能把这零头给抹了吗？
周八：不能。
某家丫鬟：周八，能先给我赊一次账么，今个儿钱袋落家里了，明儿我亲自给你送来。家里少奶奶还等着肉熬粥呢。
周八（表情冷淡）：不赊账。
某+10086：哼，周扒皮！
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，周八直接在铺子门口挂了块牌子，上面大红字写着“钱货两讫，概不赊账”。
于是周八这“周扒皮”的名声可就越传越远了。
周八委屈啊，自己就一卖肉的咋还就冠上了地主的名号？
不过他依旧我行我素--不赊账，不抹零。有钱买肉，没钱滚蛋。反正这十里八方就只有他家一家肉铺，爱来不来。
02
这天周八照常起了个大早去猪棚喂猪。
这可是他安身立命，赚钱养家的命根子，周八对待他们就跟亲儿子一样。
然后。
“这哪家龟孙子躺我家猪棚里了！！”
赵适是被饿醒的。
他迷蒙间闻到了一股清苦的药香，肚子不争气的"咕噜"地叫了一声。
然后他看见有道清瘦的身影掀了帘子走到他跟前，“醒啦，起来吃点东西，喝药。”因为逆着光，赵适看得有点不真切。他觉着自己似乎饿坏了脑子，不然为什么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怎么这么好看、温柔呢？
“赵适是吧？你刚刚躺在我家猪棚里装死，是我把你捡回来的。大夫说你就是被饿晕的，身上的一些伤口也顺带替你处理好了。衣服替你扒下来扔屋外了，我估计你也不想要了。配饰什么的放在床头你可以自己清点一下。既然你已经醒了，那我们可以好好算账了是吧？”
周八如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说着，完全不给赵适一点反应的时间。
赵适现在整个人有点蒙。
他刚醒，还没弄清楚现在的处境，就被一长得还不错的小生叫醒，本来还想好好展现一下被人救也不该少了大家公子哥的气度和姿态，哪知这开头似乎有点不太对？
周八扒拉着算盘，依旧语速飞快：“大夫出门上诊费二两，抓药费一两五钱，我的误工费三两四钱，其余的一些劳工费像把你回来啊换衣服什么的就算了，反正要不是你死命拉着我我也不想救你的。另外你身上的衣服是我的，走之前记得留下。一共七两九钱，请问你是直接给呢还是直接给呢？”
周八停止了扒拉算盘的手，抬头望着他，大有不给钱就生吃活剥了的气势。
赵适顶着他的目光干咳了一声，他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了怎么办？
“小书生，我这身上没带钱，你看这怎么办？”
“别叫我书生，我就一穷卖肉的。”
“额”，赵适有点尴尬，然后他想了一会儿，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来放在了桌上。
“我这玉佩能不能抵你的费用，另外我需要在你这再安顿几日，不知可否行个方便？”
“我这只收现银，大少爷。”周八看着玉佩，表情有点冷淡，“另外需要客栈出门左拐走几步路便是了，我这不需要闲人。”
赵适：“那我能留下来干活抵钱吗？”
这话一出，周八和赵适两人一同愣了。
周八是惊叹于这个人的不要脸，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少爷，一定要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，不就是什么外出历练很不小心被饿晕了嘛，叫个人来直接回家多好，还能把他的银子给还了。
赵适一方面是不愿住客栈被人发现，另一方面是他真心不愿离开，这书生模样的小卖肉的似乎真的挺讨他喜欢。
一时间，各怀鬼胎的两人大眼瞪小眼，陷入了某种沉默。
“周扒皮！还卖不卖肉了！等你一早上了，你家铺子到底开不开啊！这急用呢！”门外传来了一男子中气十足的吼声。
周八匆匆换了行头，谁都不能耽误他赚钱。临出门时他瞪了赵适一眼，似乎是叫他识相点自己留下钱赶紧离开。
事实证明，虽然赵适作为周八眼中的世家公子哥，但是不要脸这种技能跟你有多少钱是没有关系的。
周八卖肉回来后看到他家院子里那一不速之客就忍不住的翻白眼。
当事人还没所谓得笑着和他打招呼。
周八内心崩溃，就算你有钱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啊！
周八：你会干什么？
赵适：吃饭、睡觉。
周八：…
赵适：额，画画算不算？
周八：你给我出去。
周八伸手撵他，钱也不要了。
赵适：等、等会儿！识字！识字！我，我认识字！帮你算账可以吗？
赵适死命扒拉着门框，不要命的喊着，跟杀猪似的。
…
03
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震惊了！
臭名远扬的“周扒皮”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跟班，长得眉清目秀，嘴还甜，叫人就叫叔叔婆婆小姐的。
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。
周八的肉铺生意突然火爆了起来，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赵适来的，买肉的同时顺带调戏一下这个良家小公子。
银子哗哗的进入周八的口袋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开心。
这天又是提前卖完了肉，周八收拾了摊子默默地跟在赵适身后走回家。
他抬头看到身前兴奋数着银钱的人，一时间有点恍惚。
他不得不承认就算只是背影，也能看出赵适的帅气。哪怕身上一身麻布粗衣，他那种倨傲富贵却不会减去半分，只是平日里对着他和乡亲们有意无意的放低了自己。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几两银子赖在他这几月有余，对着他有时不耐烦的嫌弃也只是笑笑，甚至还会好声好气的来哄自己开心。
周八没由来的有点心慌，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，真希望赵适能一直就在这。
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对前面的那人说：“我们买点酒来庆祝一下吧！”
04
赵适原先不知道周八能不能喝酒。
不过，现在他知道了。
他拉着那个拿着酒杯想爬到桌子上摘月亮的人，无奈的说：“乖，别闹了。消停点好不好？”
“不要！”周八一把甩开赵适的手，醉醺醺地摇晃着，双眼努力地想聚焦看清前面的人“你咋管这么宽，喝、喝酒你都管！人给你你管吗？你、你不就会认认字，算算账吗？我、我也会啊！”
周八打了个酒嗝，自顾自的爬下桌子，拿着酒壶对着院子里的桂花树说道：“你、你不就是长得好看？好看了不起啊！我当年也读过私塾，谁想当这臭卖肉的啊！”
周八撒手抱着桂花树撒酒疯，吐露的却是许多年不曾向外人道出的伤心事。
赵适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，这相处几月下来，他永远给人一种抠门不讨人喜欢的模样，从不曾说过自己的家事，每天倔强地挣钱，这么崩溃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。
周八祖上三代都是开肉铺的，周氏这个牌子在他父亲的手里被彻底的打响，十里八方就没有一个不知道周家的良心好肉。周八更是被他父亲送到了私塾想让他读书认字，做个小秀才。周八的父亲是个善人，做着赚钱的活计但时常接洽邻里八方，送肉送钱是常有的事。
可能是树大就会招风，人一旦出名了就容易碍着别人的眼。
周家的铺子先是被传出卖假肉的消息，后来又有人说这猪肉是染了猪瘟病死的猪做的，吃死过人。
人想要建立好的名声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，但是被泼脏水只要一句话的功夫。
一夜之间，周家声名狼藉，周父锒铛入狱，冤死狱中。周父生前帮助过的人，有着多年主顾情分的顾客，没有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。哪怕最后证实这不过是同行竞争间的恶劣手段，那些曾经口吐毒液，就着自己良心下酒看戏的旁观者也没有任何波动。这仿佛只是众人随意的一个哈哈，如过眼云烟，徒留下当事者面临着支离玻碎。
周八低声的哽咽着：“他不该死啊，他怎么能死呢！全天下就他这么一滥好人，巴巴地给人送钱，人家嫌他烦他笑他还自己乐的开心。你、你说他怎么这么狠、狠心啊，就只留下我一个人…你说钱这么好，我有好多钱能不能把他买回来啊……”
头上月亮明晃晃的，她安安静静不说话，独自品着千户万户的孤苦愁思。
月满则亏，风乍起，桂香扑鼻，终是离别时。
赵适轻轻地将周八抱起，任他将自己的鼻涕眼泪擦在自己身上，进屋把他放在床上。
他低头看着已经熟睡的人，明明就是一小书生的模样，白天抠门冷漠的样子好像是另一个人一样。
他想了想，取下了脖子上的玉佩挂在周八的身上，俯身在他耳边低语，也不管他睡着了能不能听见“等我回来。”
05
周八的铺子又适时火爆了一回，因为卖肉的小跟班不见了。
某楼大娘：周八啊，那小哥去哪了？我可是专门为他来的。
周八很冷淡：死了。
某顾客：怕是被你的名头给吓走的啊，周扒皮！
周八：二傻子你有钱就买肉，没钱别挡我生意。
周八表面神气，内心却忍不住腹诽：可不是被我吓走的嘛，早知道就不喝酒了。
他抬手摸了摸在衣服下带着自己体温的玉佩，陷入了沉思。
从不赊账的周老板，头一次被一块玉佩换走了真心。
06
日子过的飞快。
过了花期，桂花扑扑的往地上落，连天气也是持续许久的阴沉。
的确是变天了，某某位置上的人换了另一个，那城内城外闹哄哄了些许日子，虽然没有战乱，但民风是浮躁的。
听说现在那位置上的是原先那位的弟弟，才是真正的正统，一直流落在外暂避锋芒，收拢足下，最近才得以一击必杀，拿下天下最高权利的掌控权。
本是改朝换代的日子，却关不得周八的任何事。他依旧安安心心的在远离中心的小镇里做着卖肉的“周扒皮”，依旧勤勤恳恳的攒着银子、抠着门，偶尔会停下来摸摸玉佩想想一个已经走了许久的人。
只是这偶尔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了。
那人长得什么样呢？
身形较高，挺拔；发色如泼墨般的黑，应该用带子束起来扎在脑后；身上应该要穿着那种世家公子哥骚包的绣着刺绣的丝绸衣服；眉眼精致些，桃花眼，总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你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像要把你吸进去似的；鼻梁坚挺，嘴唇应该较薄一些…
周八低着头绞尽脑汁地在心里刻画着那人的形状，突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。
“小书生，你这想什么呢，低头走路可不是个好习惯。”
周八听到许久未曾听见的含着戏谑的嗓音，惊诧的抬起头，发现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，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本少爷有件东西不小心落在这了，不知小书生你可有看见啊？”
“我这、这只卖肉，不存东西。”
“啊，这样！可是我没带银钱，能以身相许吗，周老板？”赵适笑盈盈地看着怀中人，眸子里是不曾察觉的宠溺。
“我丢了块玉佩还有一只爱财如命的小书生，不知周老板可否行个方便告知他，少爷我留了宅中的一间房给他。”
“滚！”周八怒吼道，“这只卖肉不卖身！”但他的脸却不争气的红了。
ps:赵适就是那个皇帝啦~伦家是敢回去给媳妇挣名分和房子哒，毕竟媳妇这么喜欢钱是伐
●ｖ●
我又来了！一个小短片。我知道还是没人看的(´╥ω╥`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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